陈旭光：“电影湘军”正在崛起

2023-07-18

在影视界，我们常常会谈到“电视湘军”。的确，湖南卫视的先锋姿态、青春气息和改革精神在中国电视文化与产业格局中占有的重要地位一直令人称赞不已。但今天，我们很欣喜地看到了一部让人耳目一新的“湘版电影”——《长沙夜生活》。我隐隐感觉到，这也许是“电影湘军”崛起的一个先锋或预兆？我更期待，《长沙夜生活》这样一部相当响亮的电影，初步形构一种审美符号标识和文化品牌，让“电影湘军”初步成型，并开始大步进军全国。因为这部电影背后体现的创新精神与“电视湘军”异曲同工，都是“湖湘精神”。

对于《长沙夜生活》，我简要分享三点观感心得。

第一，影片在叙事结构上的创新和突破。《长沙夜生活》不是讲一个非常紧凑的线性故事，而是好几个故事的交织，是人物群像式多线索叙事结构。这让我人联想起前几年的《命运呼叫转移》《爱情呼叫转移》等拼贴式叙事结构。但它在结构上与《命运呼叫转移》的拼贴式结构又并非完全一致，它有内在的归趋，几个人、几个故事，虽然是一夜之内日常生活化、散文化的呈现，但它有一个内在的线索，最后归趋到那个“大排档”。这个“大排档”，让我联想到话剧《茶馆》，有点像移动的“茶馆”这样的独特的城市生活空间。而所有故事都发生在一夜之间，大量的对白清晰简洁地交代前情后果，又让我联想到话剧《雷雨》。这种叙事形式上的特点可以归结为众流归一、有序拼贴。它的确有一些拼贴，里面也充满了偶然性，但它是有序的，是体现了编剧的匠心的，各个细节各个人物都在不经意间有一种内在的关联，内在的生活秩序。

第二，影片在文化上实现了一个重要的贡献。《长沙夜生活》在中国电影以地域和城市为标志的空间美学的生产中做出了自己的空间，把以长沙为地标的充满烟火气的空间生产，在中国电影空间生产的格局当中凸显了出来。相比北京、上海、重庆、东北、西部、藏地这些更著名的地域文化或一线城市，影片标举《长沙夜生活》，长沙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硬生生闯了出来，几乎可以媲美于这些老牌的地域审美文化和城市空间生产。

第三，影片的设计感非常强，创意策划力度大。《长沙夜生活》几个故事的偶然性比较大，生活细节戏剧性强，显然不是一种纯粹的写实，它实际上有点浪漫，有点超现实，也有点小资情调。它用各种台词来交代前因后果，所有的故事都在一个晚上完成，虽然热气腾腾，烟火味很重，生活气息浓郁，但它其实是生活的一种抽象，一种概括，一种提炼和提纯，这造就了有些细节的夸张、戏剧的冲突、情节的跳跃，而不是一种纯粹的生活流水账式的实录。但我觉得这是符合电影作为核心性创意文化产业发展的特点的。这种快节奏、空间转换、多线叙事、多人物群像的特点也符合当下短视频新媒介影响下青年观众的观影习惯和消费趣味。

未来，希望《长沙夜生活》继续巩固长沙地标，继续做“长沙某某生活”的系列电影，做长沙各种各样的生活，让城市与电影之间，成为可持续、彼此“互文”促进的关系。我甚至设想可以组一个团队，做“重庆夜生活”、“杭州夜生活”、上海、广州夜生活，让“夜生活”成为品牌和标志。

在我看来，无论潇湘电影人会不会，能不能做这样做，归根结底，“电影湘军”已经打造了一个《长沙夜生活》的IP，影片虽然因为各种复杂原因，票房暂时不是很好，但它的名气很大，已经具备了“符号消费”的价值。《长沙夜生活》已经做成了一个文化创意产业行动，已经成了一个当代中国的文化事件，这在中国电影史上，功劳已然不小了。

作者：陈旭光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长江学者特聘教授